老街


  □王令迪
  街上的房子老了。
  青的砖,灰的瓦,墙壁斑驳,瓦当里长满了杂草,墙缝里竟然还长出了一棵香椿树。一阵风吹过,似乎从房间里传出了那个久远年代的口号声,人们分骡马的争论声,孩子们考上大学父母的喜极而泣声……
  老街的黄土也着实有些年头了,这黄土可是村里的年轻人一车一车从几里地以外的河堤日夜推来,再由村里的壮汉一夯一夯砸实的。那时的这条街忙碌着:早晨家家的男人们挑着满满的水桶从这儿经过,从里面溢出的清水落在地面,砸起一层尘土。傍晚,人们习惯了到老街中央的大槐树下,六七十年代记工分,八十年代大树下看电视,九十年代唱卡拉OK。那时的这条街年轻着,忙碌着:它承载着人们或轻快或沉重的脚步,像极了朴实的庄稼汉子,裸露着自己古铜色的肌肤,充满着朝气与活力。
  老街上的乡亲们是淳朴可亲的!白胡子的赵爷爷每个暑假都把孩子们叫到他家讲故事,《唐碑吐雾》《鬼狐传》……以免大人们下地干活,孩子们下水洗澡被淹到。程奶奶总是把自己的糕点分给孩子们吃,还有把菜偷偷放在各家门口的赵大嫂。那时候老街上各家房门总是敞开的,饿了,可以随便去谁家炕上坐,婶子大娘准会给你拿出吃的。农闲的夜晚,老街的人们是要串门的,大伙聚在一家,天南地北侃大山,屋里飘满了旱烟味和炒瓜子的香味。
  这条街确实老了。在周围高大房子的衬托下,这里的房子显得那么矮小,仿佛一阵风,会把它们吹倒。房子的主人换了一代又一代,如今大家纷纷搬进了新居,人们怕老街承受不了汽车的重量而绕道了新的柏油路。这条老街沉寂着,沉寂着,像一个被儿女们忽视了的老父亲。
  忽然有一天,老街又热闹了,说是从市里来了开发商,居然是当年从这里走出去的大学生。村支书拿着图纸、量具,他们这里指指,那里画画,听说要把老街重建开发。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有新楼房、新幼儿园和新街道。看!老街又抖擞了精神,积蓄了浑身的力量,它要重返年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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