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张桂婷
忆起母亲,就想起母亲的针线笸箩。
记得儿时,在我家的炕角上,永远放着一个用剥了皮的柳条儿编织的浅底的笸箩。里面盛满了黑线白线粉红线、大针小针半大针、黑布头花布条红绸块儿,还有大人孩子做鞋的鞋样子、缝衣服的扣子。这个笸箩就是母亲的宝贝疙瘩,就是母亲的万宝囊,母亲天天离不了它。
那时候家里穷,没有电视机、收音机,冬天的夜晚显得很漫长。每天吃罢晚饭,我爬到母亲烧得热乎乎的炕上,睡意全无,便趴在被窝里翘着脑袋看母亲做针线活。
母亲收拾完锅碗瓢盆才上炕,上炕后盘着腿,借着昏暗的煤油灯,不是缝扣子,就是缝开了线的棉袄,做的最多的便是穿针引线纳鞋底儿。
母亲纳鞋底儿时,先从针线笸箩里拿一根麻线,破开麻线的一头,放到嘴里用牙咬去一些丝段,再用两手搓,直到把多股的线头搓合为一股,再将细丝般的线头插入针鼻儿,然后摸过锥子,在剪粘好的鞋底上扎一针孔,拿针线穿其而过,所有动作一气呵成。麻线通过鞋底时发出“哧啦哧啦”的声音。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催眠曲,每晚伴我进入梦乡。
母亲纳鞋底儿极为熟练,基本不用眼细看,正一针反一线,针脚又匀称又细密,谁看了谁夸母亲纳的鞋底出样,做的鞋好看。
我是穿着母亲做的鞋考上学并参加工作的。城里的人流行穿皮鞋,可我总觉得再好的皮鞋都没有母亲做的鞋穿着合脚、舒服。尽管工作后不愁没钱买鞋,但每年我都要向已60多岁的母亲要双她亲手做的千层底布鞋。这不仅仅是我喜欢布鞋,而是一旦穿上母亲做的鞋,就像见到了母亲。
一直以来,我总觉得针线笸箩就是母爱的见证,里面永远装着母亲的辛劳,装着母亲对子女的疼爱和期望。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。临行密密缝,意恐迟迟归。”孟郊的《游子吟》把这样的母爱诠释得淋漓尽致。而今的我,再也穿不到母亲做的鞋了,只能抚摸着眼前已褪了色的针线笸箩,以解对母亲的思念之情。